烧钱上亿、供应商崩溃边缘，北美拼多多Temu能成功吗？

八支化妆刷不到一美元，还有免费的国际运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但在Temu的特价区，价格都令人难以置信——50个发带1.17美元，10双袜子3.87美元，6个润唇膏0.97美元。

自去年9月上线以来，中国科技巨头拼多多旗下的Temu迅速蹿升至美国应用商店的榜首，目标客户是资金紧张的美国人，提供从中国广州直接发货的廉价无品牌产品。在短短7个月的时间里，Temu的应用已经被下载了5000万次。
但Temu上的价格看起来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原因是它们确实低。WIRED杂志对该公司供应链成本的分析——经公司内部人士证实——表明，Temu在试图打入美国市场的过程中，每笔订单平均损失30美元。据金融公司招商证券（China Merchants Securities）计算，同时在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开展业务的Temu每年亏损41.5亿至67.3亿元人民币（合计5.88亿至9.54亿美元）。与此同时，该公司正在挤压中国的小型制造商，迫使它们将价格降至几乎不可能盈利的水平。
“我们免费为Temu工作，这样Temu就可以吸引更多的美国客户，”Sandy说。在该平台推出后不久，她就开始在该平台上销售宠物产品，为了避免遭到报复，她要求匿名。Temu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为了扩大市场份额，拼多多在中国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拼多多的中国旗舰公司于2015年闯入中国电商市场，与当时主导中国电商市场的淘宝和京东区别开来。拼多多销售价格低廉的白色标签或无品牌商品，并将目标瞄准农村地区的低收入人群。为了吸引人们加入这个平台，它对从无品牌家居用品到高端智能手机等各种商品的价格进行了补贴。专门研究电商平台的研究员Veronica Si表示：“这就是拼多多在中国获得市场份额的方式，他们非常清楚如何很好地利用这些策略。”
在美国，Temu的大部分补贴都是以免费国际航运的形式出现的。WIRED杂志查阅了对运输成本的多项分析，其中包括金融研究公司海通国际证券集团的数据。这些数据表明，即使是一个小包裹，从广州（Temu的仓库所在地）运输到美国的成本也在14美元左右。海通的分析得到了Temu内部人士的证实，该分析表明，公司的物流合作伙伴极兔速递（J&T Express）承担了部分成本，但Temu却要为每批货物支付9到10美元的费用。
极兔速递即将上市。分析师表示，该公司也一直在补贴自己的客户，以扩大市场份额，但一旦上市，可能需要减少激励措施，以提高自身的盈利能力，这将对Temu的成本产生连锁影响。
考虑到运输以外的其他成本，包括Temu给顾客的折扣和现金券，以及服务和管理成本，Temu每向美国订购的订单平均损失约为30美元。这些数字得到了该公司内部人士的证实，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表示，该公司的长期目标是让美国人每年在Temu上购买30次，平均订单金额为50美元，这意味着每个用户每年平均花费1500美元。报道中国物流和供应链行业的媒体张联的数据显示，Temu上的平均交易额约为25美元。
这是一个很难达到的目标，该内部人士表示，该公司一直在努力与亚马逊抗衡。Temu在美国的客户主要是亚洲人，或者家庭年收入低于3万美元的低收入买家。该知情人士称，Temu将投放大量广告以获得品牌曝光率作为扩大这一人群的唯一选择，并计划今年在美国投放14亿美元的广告活动，明年将投入43亿美元。
据报道，在2023年2月，Temu花了1400万美元在第7届超级碗上获得了两个30秒的广告时段。根据数据分析公司Apptopia的数据，Temu已经为900多个应用商店搜索词支付了费用，以进入列表的顶部。
为了降低成本，Temu正在对中国的供应商施加压力。中国的电子商务行业依赖于高效的制造业集群，这些集群在广州等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由相互联系的公司组成的集团运行着独立的微型供应链，快速设计产品、采购材料并制造它们，通常周转时间很短。事实证明，对于像Shein这样的快时尚公司，或者像Temu这样的公司来说，这是非常宝贵的，它们想要赶上潮流，把产品推向市场。
咨询公司埃森哲中国前董事、科技分析师Jeff Li表示，这些制造商中有许多都试图通过亚马逊直接进入美国市场。但是他们在中国平台上用来吸引买家的惯用伎俩——比如提供折扣或免费赠品以换取好评——违反了亚马逊的规章制度。2021年9月，亚马逊宣布，在4月底至9月初期间，该公司在3000个不同的卖家账户上封禁了600多个违反其政策的中国品牌。
这些小型制造商目前正在努力进入海外市场，同时面临国内零售市场的放缓，因为严格的新冠肺炎控制措施。他说，这意味着许多企业有大量剩余库存，需要迅速处理掉。由于拼多多已经与大量制造商合作，它在准备推出Temu时接触了这些制造商。卖家表示，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清空库存、再次打入美国市场的机会。
但一旦进入Temu的供应链，卖家就会发现很难盈利。Tai Shi多年来一直在拼多多上销售小型家居用品，为了防止遭到Temu的报复，他要求不透露自己的昵称。他说，2022年Temu发布时，就找到了他。
他加入了这个平台，但很快发现他对定价几乎没有控制权。Temu经常会要求他降低价格，如果他同意，平台将决定降低的价格。“你对此没有发言权，”他说。“如果你不愿意降价，他们很可能会把你的产品从他们的列表中删除。”
他说，Temu的质量控制过程也很苛刻。产品上写的汉字和他们发给Temu的照片上的汉字稍有不同，就可能导致整条生产线被拒绝。他表示：“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我们寄给他们100件产品，有时他们会退回一两件，有时他们会全部退回。”他说，Temu最近找他，让他列出更多的产品，但他不愿意投资开发新产品，因为他赚的利润太低，不值得冒险。
拼多多凭借Temu进军美国市场付出了巨大代价，也激怒了一些供应商，但这是迫不得已。随着中国消费者减少消费，其他大型电商公司正在进军拼多多的核心市场，销售无品牌商品，并试图抓住不太富裕的人群。这意味着该公司必须将目光投向海外。Shi说：“当面对一个饱和且竞争过度的国内市场时，开拓美国市场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拼多多可以使用的唯一策略。”
但美国市场不仅困难，中国企业面临的风险越来越大。
Temu目前利用了一个贸易漏洞，该漏洞允许向美国免税运送高达800美元的货物。通过将小包裹从广州的仓库运送给美国个人客户，该公司基本上可以在美国免税销售。但小企业游说团体正在倡导将这一“最低”门槛降至10美元。如果发生这种情况，Temu的成本将会飙升。
此外，作为一家中国所有的平台，Temu面临美国当局的审查，美国当局将中国企业收集数据视为对国家安全的威胁。2023年4月，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发布了一份简报，警告中国拥有的电子商务平台（包括Shein和Temu）出现的数据和供应链风险。
在美国，完全禁止与中国相关的应用程序的呼吁已变得司空见惯。今年5月，蒙大拿州成为美国第一个正式禁止抖音的州。抖音是总部位于北京的字节跳动公司旗下的社交媒体平台。上个月，CNN的一项调查显示，拼多多应用程序可以绕过用户的手机安全监控其他应用程序的活动，检查通知，阅读私人信息，并更改设置。尽管没有证据表明Temu有类似的数据安全问题，但蒙大拿州州长Greg Gianforte将该应用程序列入了他所说的“与外国对手有关”的技术清单。
“西方政府非常害怕TikTok，因为它可以引导人们的思维，但Temu应用程序中存储的地址信息和支付信息对美国政府也非常敏感，”Li说。美国政府担心美国公民的个人数据可能被传输到中国，用于情报收集。如果Temu变得足够大，美国政府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它掌握了太多美国用户的数据。
但在这些风险背后，供应链有可能无法维持人们所期望的低价格。
在中国，一些卖家已经放弃了。2022年12月，Temu开始要求制造商承担一半的运费，将产品从工厂运送到广州的仓库。
Sandy说，她从3月份开始不再在Temu上卖宠物用品了。她说：“我们给他们寄了一些产品做测试，这些产品卖得很好，Temu让我们给他们寄大量的产品。”“但在我们花钱准备好库存，并支付运费运到他们的仓库后，Temu要求我们降低价格。”
她说，这有时意味着被要求亏本出售，但如果卖家不能满足Temu的建议价格，他们的产品就会被下架。处理退货的成本通常也高于所运商品的价值，这意味着，尽管美国的消费者觉得自己可以退货而不受惩罚，但他们实际上是把问题推给了处境艰难的卖家。

在亏本出售了现有库存后，Sandy关闭了她在Temu的商店。Temu仍在接洽她，让她把一些最畅销的产品送到它的一个仓库，但她不再感兴趣了。“不管Temu有多大的潜力，都无法弥补我在这个平台上卖出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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